一個科學家

S在房間裡作實驗。
他問愛人A:你為什麼愛?
A回答:我不能說出我不知道的事。
S在白紙用紅色墨水寫上"我不能說出我不知道的事",
又從不愛他的愛人B那裡剪了一段他的頭髮,
把頭髮折進白紙裡,墊在枕頭底下。


夜裡S做了一個夢:他留著B的髮型,和A手牽手快樂地跳舞。


同時間A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他跟留著B髮型的S在跳舞。
但是他並不在乎。
他不在乎頭髮。不在乎B。不在乎S。
他在乎的是愛。
他所不知道的愛,是催促他不安的心跳的全部力量。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愛的不是對象,而是行為本身。


但是S並不同意。他覺得一定不是那樣。
他把A放在房間裡,用蜂蜜養他的頭髮,用晨露清洗他的雙手,用春天的芍藥把他的肌膚染成殷紅色。


S躲在門外聽見A說: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心。

他一邊割我的左手。我的左手變成了藍色。現在左手不是我的。現在我是一個沒有左手的人。
他一邊割我的左手,一邊歪著脖子聽電話。電話那邊是所喬治。所喬治偶爾會在星期一下午騎著綠色摩托車去海邊,錄下風的聲音。他現在通過電話線播放風的聲音,聽起來呼嚕呼嚕,好像有人在哭。
我跟他說,能不能一次做好一件事?要嘛專心割手,要嘛專心聽電話。他抬起眼睛不耐地看我一眼,把刀留在我的左手裡,坐到桌子邊,專心聽電話去了。
我看著插在我左手裡的刀。覺得很冷。我想要披一件圍巾。
我打開衣櫃,瑪的屍體倒在我懷裡。
瑪是所喬治不愛的戀人。
瑪穿著所喬治的深紅色襯衫,眼角有淚痕。
我抱著瑪的屍體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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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瑪躺在我身邊看著我。
瑪脫掉所喬治的深紅色襯衫,把我手上的刀丟到庭院裡。
瑪的頭髮在他死掉時留長了,披蓋著他的肩膀。
瑪問我有沒有夢到他。
我說我不知道夢到的是不是他。
瑪一直笑。
我們手牽手到屋頂上。
瑪沒有穿衣服。我怕他會冷,而且我不喜歡看到瑪的裸體。
因為我喜歡瑪。
所以我把圍巾披在他身上。
瑪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

瑪說他已經不再穿深紅色襯衫了。
瑪說他要用他稀薄的裸體保護我,不會再有人割我了。
瑪說他要把我的皮膚染成跟他一樣的紅色。
瑪把他身上的圍巾分一半給我。
我們分享同一條圍巾坐在屋頂上。
我們不會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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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到瑪,就瘋狂地想給他穿上很多衣服。因為他太美了,美到令我憔悴不已。他的美是那樣隨時都會飄散而去的。我害怕失去他。我希望他留在地面,留在我身邊。我害怕他不屬於我。我讓瑪穿上白色的禮服,真的是很美的禮服喲,為了做這件禮服,我到海邊蒐集稍縱及逝的泡沫,還踏遍山裡尋找最嬌弱的櫻花花瓣,在溫暖的河水裡一吋一吋地完成這件禮服,把它留在房間裡,讓瑪自己穿上(啊,我才不會幫他穿呢)。

瑪穿上禮服後,我還是看的到他的肩膀,因此我又讓他披上斗篷。
瑪批上斗篷後,我還是看的到他的雙手,因此我又讓他帶上手套。
即便我看不到瑪的身體了,但是我一看到他的臉孔,又立刻被巨大的內心的喜悅侵襲,我又被瑪給淹沒了。我在他面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感到我在他面前消失了。瑪對我而言太好了,我怎麼可能和他同時存在呢。
瑪以為我不愛他,憤怒地丟掉所有的衣服,偷走我的深紅色襯衫離開了。
我只能到海邊思念他。我只能在看不到他的地方思念他。

我希望完全忘記他的一切,在風裡與他相遇,從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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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的夢了。那個人在割我的左手。其實那不是夢,他真的在割我的左手。
瑪說我在作夢。
但是我看到瑪拿著我的藍色左手。
瑪說:這樣,當我牽著你的右手時,你就沒有其他手牽別人了。
我很高興。

但是我又想起瑪割我的手時,還一邊聽著所喬治電話中的哭聲。
瑪一邊佔有我,一邊欺騙所喬治。
我可以讓出自己讓瑪傷害我,但我不准他傷害所喬治。
我的左手很憤怒。
我把瑪撕裂了。

SCRIP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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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March 19,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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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a : I can't stop wanting you.
b : so don't stop.

then, b leaves the house.

-the end-



chapter 2.

a murmurs to itself : say something! say something!

then, b leaves the house.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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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ny

joy division
的bass只有兩種句型
然後不同段落有小變化
只是必要的小變化 不是醒目的trick
然後一直looop
一直loooooooooooooop

我喜歡這個bass line
它像一把鋸子朝著身體某處割鋸
一直割 一直割
緊緊貼合肉的切面 滲出濃稠的血液 ____肉 與 鐵片 的 黏劑

如果這首的guitar是瘋子 . . bass就是深情的瘋子

然後 我就被殺死了

好爽

以是個孩子。以他長長的鬈髮是透明的淺藍色,他長長的眼睫毛是淺藍色。他有一雙秋天麥穗般金黃的眼瞳,和北極雪地般刺目的蒼白肌膚。


以穿上黑色帆布膠底鞋,奶油色及膝洋裝,套上寬鬆的咖啡色毛海毛衣,雙手插在毛衣口袋裡,站在門口,預備星期三的散步。他在等公車。以的城市的公車是由廢棄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改造的,漆成不同的顏色,專屬於不同的街道。那裡來了一輛淺珊瑚色旋轉木馬。


以坐在旋轉木馬上,風輕拂他的頭髮。他在惠斯勒大道與霍普街的十字交口下車,又坐上鵝黃色旋轉木馬。在霍普街上,筆直地朝東走,就可以到達奇里柯海邊廣場。


以在路上經過一處廣大的牧場,聚集十分密集的白色綿羊。以看到兩個人躺在綿羊撐起的柔軟的綿羊毯上,正在調情。
A: 你對我一無所知。
B: 是的。你以神秘聞名。
A: 我對你也一無所知。
B: 是的....因為我願意成為你的一切。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彼此的小指尖,眼神透出希臘神殿雕像般的專注與寧靜。


以在路上經過一所白楊木搭蓋的學校,低矮的校舍建得簡約倉促,層層疊疊的木板沒有刨光上漆,直接用大量的銀色鐵釘釘死。因為鐵釘實在太多了,烈日下遠遠地看上去甚至閃爍著微弱的反光。學生們穿著葡萄紫色的運動服在沙地上踢足球,他們一移動,腳下的黃沙就滾滾地飛舞起來。比賽結束時,飛舞的黃沙瀰漫了整個校區,烈日下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海市蜇樓般晃動著。


以在路上經過一片塑膠波浪板構築的市集。大地色系的波浪板櫛次麟比,由纖細的金屬線堅實地懸吊著,一邊遠遠地固定在兩旁灰色高大住宅的頂樓上。市集裡的商人穿戴象徵他們貨品的物件,向旋轉木馬上的乘客兜售叫賣著。以向圍著漁網長裙的商人買了一隻烤魚,又向戴著法國號帽子的商人買了一副金色口琴。


旋轉木馬不會停下。它一邊旋轉一邊緩慢地專注地在街道上行駛,乘客自顧自地來來去去。
這是個緩慢的城市,沒有人趕著要去哪裡。


終於在黃昏的時候,鵝黃色旋轉木馬抵達奇里柯海邊廣場。星期三的黃昏是溫柔的黃昏。
星期一的黃昏是憂鬱的黃昏。
星期二的黃昏是深沉的黃昏。
星期四的黃昏是奮戰的黃昏。
星期舞的黃昏是歡快的黃昏。
星期六的黃昏是狂喜的黃昏。
安息日的黃昏是停滯的黃昏。


以把烤魚拋入海裡,魚兒立刻活了過來。又把金色口琴投向風中,口琴立刻吹奏出悠長甜膩的音樂。


海浪若有似無地拍打著沙岸。以站在浪花邊緣,用金色的雙眼注視逐漸落入海中的夕陽。他等待,當夕陽最燦爛燃燒的那一霎那,他就要融化了。

fiction

你喜歡想像石頭落下的速度和氣流嗎
你喜歡如包裹燃岩的立浪般襲來的低音loop嗎
你喜歡伸手,推門而出嗎

U

U先生有一天在路上走著,拐過一個街角,因為敞開一扇大門,所以他就走進去看看(也就是他本來沒有要去那裡)(不知道他本來要去哪裡) 。大門裡面是一個跟大門十分相稱的大房間,天花板很高,沒有窗戶。牆上的燈把到處都照得很亮,所以裡面的人就毫無遮蔽地一個個直挺挺地站著交談,因為沒有桌子和椅子和任何可以拿來靠的東西,他們只好就那樣站著杯子也沒地方放就一直端著,模樣是相當僵硬,談話的氣氛是相當愉快。不過U先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因為他是外國人。他試著傻笑來引起別人注意,但沒人鳥他。他從穿黑色紗裙的男服務生手裡接過一杯薰衣草色的氣泡酒,看著他走進右邊牆上開的一個大洞裡,便跟了進去。

有個女人在等他。她看到U先生,走過來用U先生聽得懂的語言跟他說:我現在要好好地打扮你一番。 四面八方冒出一大票緊身衣男人,他們的緊身衣是各種無奇不有的顏色,他們把U先生身上的衣服輕輕脫下,給他穿上杏仁色長襪,土耳其藍細肩帶絲質睡衣(光滑閃亮,毫無瑕疵) ,鐵灰色十孔鋼頭皮靴(紅色鞋帶綁得很緊) ,香檳金色天鵝絨長手套,腰間繫上橄欖綠寬皮帶(黑色鋼質帶頭長著紅鏽,刻成一朵鳩尾花) ,給他淺褐茶色的頭髮梳上有金色亮粉的髮油,戴上馬毛織的黑色寬邊高禮帽,用酒紅色唇筆在他裸露的肩膀畫了星群,在他右眼尾畫了飄散的花瓣。最後,湖水綠緊身衣男人用小指尖為他畫了銀粉紅色眼影,在他鎖骨四周撲上茉莉香氣的象牙白色粉末,並把一支玫瑰木製長笛交到他手上。他們不發一語,快速地工作著。女人在遠處一邊啜著雞尾酒一邊看著他們。U先生著裝完成後,天藍色緊身衣男人必恭必敬地牽著他的手領他到一面落地鏡前。U先生照著鏡子,把高禮帽的帽筵折成十分狂野的弧度。

天藍色緊身衣男人繼續牽著他穿過牆上的大洞,來到房間裡。房間裡的人看到U先生出場,便有默契地停止交談,就著原本的位置挪過身將視線投向U先生。一片沉靜。女人在洞裡大喊:快表演哪! 天藍色緊身衣男人放開牽著U先生的手,開始脫掉他像蛹一般的緊身衣,他脫的很慢很專心,似乎那是一縷珍貴又脆弱的薄翼。然後穿上一整套草綠色燕尾服(包括硬領襯衫,領結,背心,外套,長褲,襪子,漆皮皮鞋,袖釦,全都巧妙地製成同一種草綠色) (最後他還戴上草綠色毛線帽,嘴邊銜一支草綠色不點著的菸) 。 草綠色男人牽著U先生走到一落新漆好的白色牆壁前,拿出剪刀將U先生身上的衣服剪成碎片,房間裡的人拿出小型相機拍個不停,U先生則閉上眼睛吹起笛子。

七個故事

青色風衣

以在街上用難忍的快速走著
他偶爾會在遺失睡眠的清晨,拉緊風衣在微暮中自顧自地行走
他樂於獨占這條不存在的街
但是在街燈下,他遇上一群整晚都在跳舞的少年
他們的笑鬧聲斷斷續續地碰撞寧靜的清晨
他們的步伐緩慢混亂,他們的形貌鮮明傲然
少年們的在場讓以發覺
他從主觀的隱形人,變成客觀的隱形人
以發覺他的街被取代了,他的速度被強暴了
他於是在街燈下拉緊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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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舞曲

有一個小圈圈,裡面有一些人
他們製造音樂,並跟著跳舞
他們根據音樂的走向用身體畫出景象
手指們嵌著菸,在空中切出各種構圖
煙霧在他們頭上盤旋刺眼的迴圈
影子在枯黃地面展現放蕩的形狀
那裡沒有一個小圈圈,但是他們都不再離開那裡了
因為他們在跳舞,被忽湧而來的明亮的快樂覆蓋
以至於他們都忘了,外面有人在呼喊著:
"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也許你沒看見,我已經穿上破敗的青色風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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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我們都屏息了
我們往唯一的窗外望
窗外如同這裡,沒有顏色,沒有日夜,什麼都沒有
但是我們聽到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聽到呼喊
舞曲般的呼喊
那不是一種願意被理解的呼喊,因為,它沒有任何情緒
它是所有聲音,所有語言的集合物
有人說: 這十分令人不安
我們於是關上窗,留在黑中,繼續跳舞


不很久以後
什麼都不剩了以後
以還在走著
我還在寫

最正確的戀愛

一個人在創作上的才能恰好是他與自身最極端最分離的部分
它在一個看不到的地方
他在那裡
它不在那裡
他不知道它在哪裡
他會說:我不知道.... 因為那是一些緊緊粘著他身後而他看不到的東西 (理想的狀況下)
... 他寧可處於大量的寧靜中 只有焦慮的亢奮才能召喚創作的才情
... 那難道不是一種私密的理想狀態嗎? ? ?
真的 那不是他 至少 在理想的狀態下 他都應該說: 不是 我不知道
(就算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如此這般 但那個它無論如何都不能萬分之一被傳達的)
(任何一個他都知道這點)
倘若以一個他者的立場 任意以他的作品加持他或毀滅他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錯誤最野蠻的戀愛
最正確的戀愛 是那個絮絮叨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