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志

在一個令人苦惱的,蒼白的舊房子,裡面廣大如平原。地上磨平了的瓷磚已看不
出原本的顏色,成為房子的表皮。我在那上面走動著,感覺倉卒,感覺和房子極
端地格格不入,感覺像是在死去動物面前裸著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

房間裡面,靠近天花板的高處憑空地降下水滴。原本只是一滴,接著越下越快,
越下越多,漸漸地出現一場室內的平靜的大雨。纖細的水流在地面流竄,互相吸
引,聚積,融合,地面開始出現河流。河流表面立刻固定成一片薄薄的膜,然後
又因為底下水量的聚積起伏而崩裂,隙縫間滲出液體,新液體又和舊的膜拼成新
的表面,旋即崩裂,週而復始,週而復始。

當河流慢慢累積到腳踝的高度,那些光著腳在地上走動的人開始發現那古怪而不
祥的凝固趨勢正從腳底竄上來,經過膝蓋,經過腰部,奪走屬於他們的雙腳的知
覺。當他們害怕地張開口想要尖叫時,卻已經變成一尊沉默慘白的雕像,固定為
尖叫的表演姿態。剩下的人明白了,開始往高處逃亡。

川志奔向一座最近的塔,並且成功地衝向塔頂,卻因為塔基部的碎裂搖晃而失足
摔落,跌進河裡,折斷了脖子。河流像一個沉靜的陌生人,靠近他,強暴他,慢
慢侵占他冷漠的扭曲的身體。河流現在淹沒了他,流水輕輕拍打他的身體。
他看起來就像一隻溺死在牛奶裡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