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ction

我跟ㄌ說,他走路的姿勢都沒變,很謹慎,有點僵硬,像機器人,
他聽了嚇一跳,直說真的嗎我真的像機器人嗎,然後很認真很誇張地實驗走路,觀察自己是不是真的走路姿勢謹慎.
我發現他對於別人記得自己的細節感到很開心,而且他毫不遲疑透露他的開心給我看. 我覺得他純真坦率的心一點都沒變.

我想到如果跟M說類似的話他會有什麼反應.我覺得他大概會1."是喔!" 然後很搞笑扭一扭身體然後繼續走路.
2."是喔!" 低頭看看自己,眼神飄向其他地方,不說話抿著嘴笑然後繼續走路.
3."我以前.... "

我也不知道到底會怎樣.我應該不要隨便自己亂想.
其實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有沒有聽進去,有沒有在想,
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跟我聯想起來,有沒有把我說話的內容跟我如何這樣想聯想起來.

然後我想到我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我有沒有在關心別人? 我有沒有在關心世界? 我有沒有在聽別人說話?
我是不是反反覆覆讓別人對我失去日常性的期待?
我是不是把別人說的話當成內容撈起來卻不記得他是誰?
我是不是老是把別人想錯了?
我是不是自私地把他想得太好或太壞? 我是不是自私地把他想成另一個別人?
我是不是當著他的面看著他的眼睛把他想成一個不是他的人?
我是不是讓別人覺得他在我面前莫名其妙屁也不是因為我當著他的面處理那些解決不完的不是他的事情?
我是不是當著他的面自己逃到遙遠的星球上?
我是不是讓他覺得我不關心他心裡沒有真正的他?
我是不是讓別人覺得我很神秘很詭異然後他發現我是個只會傷害他的爛貨?
我是不是老是在傷害別人而毫無自覺? 我是不是故意選擇一些話傷害別人?
我是不是當著他的面失控地傷害他? 我是不是背著他的面正式地傷害他?
我是不是一個爛貨? 我這樣寫出來是不是我正在傷害他因為我就是一個爛貨?
我這樣把自己寫出來是不是因為我要自我傷害我這個爛貨?
我是不是應該立刻躲起來不要看到別人保護他不讓他成為被我傷害的材料?
我是不是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祝福他不要去擾亂他可愛寧靜的生活?
我是不是看到心愛的人只會嘆口氣然後自己偷偷溜走?
我是不是看到心愛的人只會自己很興奮而不靠過去關心一下他?
我是不是對付心愛的人只會把他生吞活剝分析他拆解他想像他而不會關心他?
我是不是偷偷想著他在遙遠的星球上過著可愛的寧靜的沒有我的生活?
我是不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資格談論愛這個字眼?
我這樣獨自起來憂鬱是不是讓人感到被背叛?
他這樣獨自起來憂鬱我是不是想著因為他想要背叛我?
我是不是一直狂妄地自我背叛來懲罰我傷害別人的傾向?
我是不是飢渴地慣常地喜歡自裁?
我是不是自命清高把自己想得太壞所以拼命自裁因為我還自以為又有潔癖又有良心?
我是不是其實寧願是個變態所以當不成好人?
我是不是老是在說別人別人地撇清關係?
我是不是都沒把時間放在別人身上?
我是不是都沒把時間放在自己身上?
我有感覺嗎還是只有知覺? 我有感情嗎還是只會發情?
我是不是骨子裡賤的淫蕩的一個了然於心的混蛋色情狂?
我是不是一個神經病? 我是不是拿妄想症在過活?
我是不是爆發戶式隨便自己怎麼想?
我是不是大量偷渡重疊編篡偽裝隱藏混淆著愚弄別人?
我是不是到處披露遺棄一堆線索隨便別人怎麼想?
我是不是終究只能被自己逼著毫無退路表演下去?
我是不是火力全開說謊成性? 我是不是只是很開心在造句?
我是不是本來很傷心而現在淹沒了被驅動著的即時興奮燥動而對初心遺忘了抽離了漠然了背叛了我毀了?
我是不是對自己對他人對世界而言毫無良心? 我是不是沒有心?
我是不是沒有靈魂? 我有自己的靈魂嗎? 我是一個容器嗎? 我是嗎?

憂鬱人物系列

半夜三點,我吃了一顆安眠藥可是沒有躺在床上, 安眠藥讓我非常放心, 好像對我說著:讓我照顧你. 棉花做的手掌輕輕搭在我的頭上. 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被承諾將有安全的睡眠, 那麼就等一下再睡吧我先看一些東西, 我把M看完又翻了幾分鐘N然後闔上書開始打字然後藥效發作, 這是我第一次吃一整顆耶, 開始搖頭晃腦四肢鬆動HIGH了起來, 配上正在聽的殺人爵士鼓感到全身的知覺混淆著四處流竄, 幹這不是安眠藥吧這是嗑藥吧幹. 已經表演得像個酒鬼的我任命我是一個神清氣爽的創造性的酒鬼, 在酒吧我是被強暴過後的臭皮條反過來痛鞭他無數次把他爛布般扔到馬桶沖掉後自顧自地走回街上肌肉隆隆的信譽良好交通警察, 還帶著一根警棍喔.

忽然我是一個鬼, 忽然我是交通警察, 我是一個深刻地被強暴的醉鬼. 醉感把四周的空間感都破壞殆盡因此我來去自如 ,我看到一片空地有三座足球場那麼大像夢一樣沉重地沉澱在我面前,寒冷的柔和霧色強烈吸引我想要前往那裡永無休止地奔跑, 以死亡為目的的流光血汗的奔跑.因為擋在死亡之前的一切都已自動退位,一條寬廣的路只通向死亡,只剩下死亡在終點線那裡,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我看到死亡,感到他模模糊糊地帶有妓男的內在呈現在那裡.
靠在牆邊,想著他自己的事情.
死亡是一個給予者.
死亡是一個妓男路過那裡,而我奔向他.
我感到我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求助者,即將被施捨.
而我不是他的唯一.

這個時候,孤寂戴著一張有史以來最甜蜜的臉龐,富有感染力地下降到我整個撕爛了的內心, 他有中性的,沉默的臉,黑色的薄膜般的身體,他無息地將我暴躁的情緒縫合起來,像貓一樣舔洗我骯髒的身體,並且他空洞的雙眼使我領悟了這將是我有史以來所能得到的最衷心且靜謐的唯一夥伴.

安穩地,我與孤寂擁抱著睡著了.